那日,森林他爸叫美娜带上她母亲到附近一家公司的后院里躲躲,自己带着森林守在家里;没多久,几辆面包车开到森林家门口,下来五十多号人,多次敲门未果,三个执法人员跳过花窖的矮墙,来到院里,将矮墙全部推倒,毁掉花草。森林他爸紧紧搂着森林,一句话也不敢说;那年森林八岁。先前是森林自己硬要留下来的。随后,又有人用斧子在劈森林的木门——门倒是没坏,只是那城管执法局的走时牵走了栓在院子里的那只小猫。我仿佛能看见森林充血的瞳仁和惊觉的泪水。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几日后,拆迁方说要安排看房。
当时家中只有森林他妈在,拆迁办的工作人员到访,说带她去看个“大偏单”。
“我说,一个瞎子看什么房?等我丈夫回家后再看吧!”森林他妈说。
但那拆迁办的女同志一再表示自己“代表政府工作”,“说话算话”,森林他妈被连哄带骗地来到所谓的“偏单”,但仅凭这位视力残障者的用手摸索也能断定这是个“独单”(一室一厅),森林他妈提出要通知丈夫到场确认,遭到拒绝。
同时,人们看见,就在森林他妈离家不久,一位拆迁办工作人员就让搬家公司的工人撬开了森林家的锁,搬走了所有东西;一辆黄色铲车很快将在河边的最后一根“钉子”铲除殆尽;当晚森林家的废墟上着了一把大火。而随之而来的,就是那场血案。
事实上,只有拆迁办对面的包子铺老板目击了整个过程:时间是傍晚五六点钟,南方的夕阳落得晚,仿佛这天也要特意等待一场闹剧。森林他爸掖着把斧子在拆迁办门口大叫,随后走出来两个工作人员,穿着制服指指点点;森林他爸上去就给了一斧,比打森林时来得更给劲,他感到自己所有的愤怒都流向了牙关和手掌,抡斧的快感倾泻出自己沤久了的胆汁和久蜇的心力,他的目的已不在于葆全这个家庭的一丝一毫一张照片,而更像是在声讨这个无良的世道和自身悲惨的命运。旁边的那个工作人员已经尖叫起来,转身逃跑之际,森林他爸已把斧子抡向他的侧肋。这时,尖叫的已不止是两个血泊之中的男人。包子店老板说,那时,这个男人真地疯了,不停地抡斧子,连血都溅得老高,差点儿溅到他的蒸屉里······
那晚霞迟迟闪烁着瘆人的血红色,红得令人无所适从。
七
没有人再见过森林一家,有人说他们搬到贵州去了;什么也没带上。
红庙的地皮上长出了新的楼房,和在八月的空气里疯长的紫荆树;入住的人们并不会因为这场可有可无的血案而影响心情,他们也不知道河边的那棵老榕树默默地见证了这一切。在一个安静的夜晚,河水没有任何预兆地吞噬了岸的轮廓,次日的大雨又在后面的几天内协助淹没了所有的新楼,瓢泼得很有森林他爸的气魄。我能够从不断的雷声中听出源于乖时骞命的怒吼,甚至连雨后河上的涟漪也向人家的灯光翻着白眼。
这是河流对“岸的霸权”的示威。
八
有人看到上游漂下来一只白色的小东西,凑近一看“啐,是只死猫!”
袍江中学高二:1151465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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