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的猪舍设在房屋后面一座旧果园的最南端。我养的猪就住在一座破败的屋子里,原先是一座冰窖。那屋有个可以让猪自由活动的十分可爱的院子,院子低矮的栅栏边上长着一棵苹果树,苹果树伞盖遮蔽着院落。作为猪,它不可能再有奢求了——无论如何,不能再有非分之想了。木屑铺垫在地上,可供猪用鼻子拱地,暖暖地躺着睡觉。然而,当猪病了,这木屑的作用就存有疑问了。我的一位邻居说,猪要是生活在新地上,也许会更好些——其道理与种土豆是一样的。他说,也许木屑含有什么有害的东西,他对木屑从来就没有好感。
5. 下午四点钟光景,我开始发现猪有点不对劲儿。它没来食槽吃晚餐。当有猪(或孩子)拒绝用餐,那一家人或者说一冰窖的人就会担忧万分。猪伸腿躺在屋子的木屑里,我检查了它之后,就去摇了四次电话。达默隆先生来接的电话。我问,“猪病了,该怎么办?”(在乡间电话上,从来不用报名道姓;从声音和问题的性质上便能明白打电话的人是谁。)“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诊治过病猪,”达默隆先生说,“但是我很快就可以知道。你挂上电话。我给亨利打电话。”
6. 达默隆先生五分钟之后便打来电话。“亨利说,让猪仰面躺着,给它灌两盎司的篦麻油或橄榄油,要是那不管用,给它打一针肥皂水。他说,他肯定猪囤食了,即使他错了,对猪也没害处。”
7. 我感谢了达默隆先生。但我没有径直前往猪那里去。我跌坐进一张椅子里,****了好几分钟,默想我遭遇的麻烦。然后,我站起来,向猪舍走去,瞧瞧那儿还需要我做些什么。我于不知不觉中推迟了一小时去做那将正式宣告我养猪失败的事;我不想在日常喂养中,在发育成长中,甚至在日复一日的连续性中发生中断现象。我不想要中断,不想要篦麻油,不想有任何节外生枝的事。我只想将猪饲养下去,一顿一顿地喂养它,从春天直到夏日和秋季。我甚至不知道家中是否有两盎司的篦麻油。
8. 五点过后不久,我想起那晚有人邀我们赴晚宴,要是我给猪喂药,就没有时间了。晚宴的日期安排似乎是一种亘古的冲突:我搬进了一个古怪的社区,每每一两个星期无人邀请赴宴,
也没人到我家来造访,然而一有邀约,便有什么事(每每在一两小时之前)使我觉得所有人与人的交都显得十分的不合适。我开始相信女主人身上有种特殊的先知先觉的力量,她们故意将宴席安排在诸如猪死之类不幸事情发生的时候,不管怎么样,那时五点钟了,我知道我已无法再推迟这倒霉的时光了。 9. ......
10. 当儿子和我携带一小瓶篦麻油和一长条晒衣绳到达猪舍时,猪已经离开它的居所,正站在院子中央,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它朝我们稍稍打了个招呼。看得出来它正感到十分难受,犹豫不决。我带上晒衣绳,因为我想可以用它来把猪捆绑(这头猪重一百磅)起来,但我始终没有用它。我儿子蹲下去,双手一把攫住它的前腿,迅速一拽,它应声倒下,当它张开大嘴嚎叫时,我将篦麻油灌入它的喉咙里——那是一块粉红色的瓦楞状肉体,我以前从未见过。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商标,瓶脖子已经伸进它的嘴里。商标写的是“纯试”牌。那声嘶喊,虽然因篦麻油的缘故听起来有点闷,但这歇斯底里的猪嚎尖厉异常,好像有人正在虐待它;嘶嚎没持续多长时间,它突然停住了,两腿一松,即刻便站了起来。
11. 当它翻倒在地上时,它嘴角歪扭,仿佛皱着眉头似的。当它立正了之后,它重又显出一副微笑的样子,所有的猪即使在病中都有的那种微笑。它站在地上,轻轻吮吸洒在地上的篦麻油;有几滴油从它的唇间漏下来,而它隐藏在腼腆细眉毛底下的狡黠眼睛,充满了厌恶与仇恨,紧盯在我身上。我用沾满篦麻油的手指轻轻摩挲它,它安安静静地立在那儿,仿佛回忆着身体健康时被抚爱的情景,似乎心中回想着以往的尊严。我站在那儿时,注意到在它的尾部有四至五个小小的深色点状物,红棕色,每一点大小如马蝇。我无法说清楚它们到底是什么。它们似乎并不显得有多大危害,但它们看上去也不像仅仅是表皮损伤或者擦伤的痕迹。它们似乎是源自内脏的损伤。猪那硬梆梆的白毛几乎将它们全部遮住,我不得不用手指将猪毛拨开,以便好好瞧上一眼。
12. 几小时过去了,将近子夜时分,在别人花钱请客酒足饭饱之后,我提着一只手电筒回到猪舍。病猪入睡了。我跪下去抚摸它的耳朵(正如你可能摸一下一个病孩的前额一样),它们似乎
凉凉的,然后,我用手电仔细瞧了一下院子和猪舍,想找出篦麻油奏效的痕迹来。我没找到任何痕迹,便回屋睡觉。
13. 天气糟透——酷热而憋闷,每到早晨飘起大雾,日中时分有那么几个钟头,雾气逐渐消退,而天一黑,又慢慢潜回来,起先聚在树梢,然后,一刹那间,弥漫了整个田野,整个世界变得白茫茫的,屋、人、动物都隐没在雾里了。凉爽的日子却不来造访。第二天仍然是一个炎热的日子。早餐前,我前往猪舍,试图在食槽里放上一点牛奶来引诱它。我嘴巴发出猪吮食的声音,好让它回忆起往昔大吃大喝时的快活来。然而,它却只是了瞧牛奶。对于胆怯的小猪和刚刚断奶的猪豕,这种阴谋诡计每每奏效,能让它们多吃;然而,对一只生病的大猪,这种诡计就毫无意义了我模的咕噜咕噜声无疑使它愈加难受。它不仅没有食欲,甚至对食物产生厌恶情绪。我在苹果树下发现它半夜呕吐的痕迹。
14. 在这个时候,虽然我很是忧虑,但我并没有想到我会失去这头猪豕。一个人从一头健康的猪的饱满的生命力汲取他对自己的饱满的生命力的感受;猪对于食槽里的食物是如此兴致勃勃,这种兴致勃勃会刺激人自己的食欲;而当这一切都终结了,食物躺在食槽里兀自腐烂,在阳光下变酸,没有谁去触动它,那么,猪的不平衡因为共鸣的关系就变成了人的不平衡,生活便变得缺安全感、阴差阳错瞬息即逝了。
15. 正当我和我的猪心灰意懒的时候,我那只卑劣的老达克斯狗的精神却抖擞了起来。我们在果园小径伸向猪舍的路上来回奔忙,却让它感到兴奋,尽管它患有严重的关节炎,行动不便,要是有人给它送餐的话,它早就躺下等待侍候了。
16. 我每次去瞧猪,它从不会拉,它自己还主动去了好多次,做非常专业性的访问。每时每 刻,你都可以在那儿瞧见它,它用白脸分开栅栏旁的丛草,一颠一拐地往前奔,脖子上挂着听诊器——一个逍遥自在的江湖医生,开它的要命处方,脸上露出一丝邪恶的微笑来,等拿来灌肠袋和一桶温热的肥皂水时,它快乐到极点,将它硕大的身躯从院子栅栏最低的两根栏杆之间
挤进来,俨然全权负责灌肠事项。有一次,当我放下灌肠袋,观察一下肥皂水流得怎么样时,它却爬了上来,急匆匆呷饮几口,想亲自试试它们是不是真的有效。发现弗雷特会狂热地吃任何与疾病有关的东西——它喜欢那苦涩的味道。当狗够不着灌肠袋时,它就全身心关注起猪来,立时无处不在,十分忠厚可靠,却碍手碍脚。十分奇怪在这结肠的欢饮之中,猪却站在那儿,无比安详,而灌肠,虽然不太有效,却也并我预想的那么困难。
17. 我发现,一旦给猪灌了肠,就义无反顾,你再也不可能回复到更为程式化的生活角色中 了。猪豕的命运和我的命运从此不可分割地纠缠在一起了,好像那橡皮输液管本身就是生命似的。从那时刻起直到猪殁了,我的内心深处一直惦记着它;力图使它摆脱痛苦成了我的一个强烈愿望。它的痛苦很快变成了世间所有苦难的象征。那天一整个下午,我筋疲力尽,便给二十里外的兽医打电话,将病猪正式移交给他。他询问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当我漫不经心地提到猪屁股上的黑点时,他声音变了调儿。
18. “我不想吓唬你,”他说,“要是体表上出现黑点,那人们就得考丹毒的可能。” 19. 我们一起讨论丹毒,在此期间电话接线员频频打断我们,她不知道线路是否接通。 20. “要是一头猪患了丹毒,会传染给人吗?”我问。 21. “是的,有可能的。”兽医回答道。 22. “电话通了吗?”接线员问。
23. “是的,接通了,”我说。然后,我跟兽医说话。“你最好立刻到这儿来一次,给猪检查一下。”
24. “我不可能亲自来,”兽医说,“要是你愿意,麦克法兰今晚可以到你这儿来出诊。麦克对猪的了解比我多。你不必为黑点太忧虑。要是丹毒的话,在深部位会有出血性梗塞象。”
25. “深部位出血性什么?”我问。
26. “梗塞现象,”兽医回答。 27. “电话接通了吗?”接线员问。
28. “嗯,”我说,“我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些黑点,它们就像马那么大。要是猪有丹毒,我想,我现在也可能患上了,因为我们最的接触十分频繁。”
29. “麦克法兰会来的,”兽医说。
30. 我挂上电话。我感到喉咙发,便走到酒柜旁边,拿了一瓶威士忌。深部位出血性梗塞——这词就像钩子一般钉在了我的脑海里。我从没料想过在一头猪从饲养屠宰的过程中会发生什么不测之事;我对于猪,特别是我饲养的、属于我值得为之骄傲的计划的一部分的猪的健康和耐力充满坚定的信心。这种省悟具有一种震撼的力量,因为这启示我,对于猪是这样,对于我整个平安世界的其余部分也是这样。我竭力摆脱掉这种令人不悦的想法,然而它却总要来搅扰我。我呷了一小口威士忌,虽然我仍然极想前往猪舍,寻找新的迹象,但是我惧怕了。我肯定我也染上了丹毒。
31. 夜已经很深,晚餐的餐盘刚一撤走,一辆汽车便到了,麦克法兰从汽车里钻了出来。他还带来一个姑娘。夜色中我只隐约见她——她似乎很年轻,很漂亮。“这是欧文小姐,”他说,“我们一直在海边野餐,这就是为什么我来迟了。”
32. 麦克法兰站在车道上,脱去了茄克衫,随后又脱去了衬衣。我那微弱的电筒灯光照着他长长的手臂和似乎能干的一双手,我帮他找到工作服,并拉上拉链他的车后座上放着多得令人惊异的器具,他很快审视一遍,捡出一根链条,一个注射器,一瓶麻油,一条橡皮管和其他一些我说不上名字的器物。欧文小姐说,她愿意和我们一起去瞧瞧猪。我带着他们翻过果园温暖的山坡,我用手电带路,我们三人都翻过栅栏,走到猪舍里,在猪身边蹲下来,这时,麦克法兰先生测试直肠的体温。我手电的光柱中,姑娘手上戴的订婚戒指突然闪了一下。
现代大学英语精读6课文翻译 1如何使我们不为穷人的存在而内疚 约翰·肯尼斯·高伯瑞(加尔布雷斯)
1. 我很愿意严肃地考虑一种人类最古老的活动,这项活动持续了多年,实际上已经超过了几个世纪,那就是尝试怎样使我们不为穷人的存在而内疚。
2. 贫穷和富有从一开始就共生在一起,彼此很不愉快有时还充满危险。普鲁塔克曾说,“贫富失衡乃共和政体最致命的宿疾。”富有和贫穷持续共存产生的问题,特别是如何证明在其他人还贫穷时我们富有是有道理的这一问题,成为有思想有学问的人几百年来孜孜不倦地思考探索的问题。直至当代状况依然如此。
3. 《圣经》提出了最初的解决之道,在现世遭受贫穷的人来世会得到更好的回报。他们的贫穷是暂时的灾难,如果贫穷但却能顺从,他们将来就会成为世界的主人。在某种程度上这就是最理想的解决办法。由此,富人就可以一边嫉妒穷人的美好前途一边享受他们的财富。
4. 很长时间之后,即在1776年《国富论》发表的二三十年之后——在英国工业革命开始之后,贫富不均的问题及其解决办法开始具有了现代的形式。杰罗米·边沁,这位与亚当·斯密几乎是同时代的人,提出了这样一种准则,在某种程度上,美国人认为这一准则在英国几乎50年来一直影响显著。这就是实用主义学说。“通过实用的原则,”边沁在1789年指出,“也就是通过这一原则来赞成或否定任何一种应运而生的看来似乎必定会增加或减少政党幸福的行为或做法,尽管政党的利益总是在讨论之中。”实用,实际上一定是以自我为中心的。然而,社会中只有少数人拥有大量财富,却有更多人没有财富。只要遵循边沁的话——“最大的利益给最多的人”,就能够解决社会问题。社会尽力满足更多的人,人们接受对于很多利益没被满足的人来说,结果极其不幸。
5. 在19世纪30年代,一种新的准则成为使我们不为穷人的存在感到内疚的有效办法,迄今为止它的影响也丝毫没有减弱。这是与股票家大卫·李嘉图和T·R·马尔萨斯神父联系在一起的。它的本质很为人们所熟悉,穷人的贫穷是他们自己的错误。贫穷是他们过度生育的结果。很遗憾,他们不能控制性欲,过度生育把地球具有的养活人口的能力推向极限。
6. 这就是人口论。生育引起的贫穷意味着富人不应该为贫穷的产生和解决承担责任。然而,马尔萨斯本人并不是缺乏责任感的人,他极力主张婚姻的仪式应该包括对过度或不负责任的性生活的警告——公平地讲,是一种警告,因为它还没有被看做是一种完全有效的控制生育的方法。在近代,罗纳德·里根曾经说过控制人口的最佳形式存在于市场。(热恋中的夫妇应该上梅西百货公司,而不是回到新房。)应该说,马尔萨斯的建议至少沾点边。
7. 19世纪中叶,一种新的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案产生了很大影响,在美国影响尤其强烈。这一学说与赫伯特·斯宾塞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就是社会学中的进化论。在经济生活中如同在生物进化过程中一样,主导的规律是适者生存。“适者生存”这个短语实际上并不出自查尔斯·达尔文,而是出自斯宾塞,后者表达了对经济生活的看法。穷人被淘汰是大自然种族进化的方式。弱的、不幸的人灭亡了,人类家庭的质量就会提高。
8. 最著名的美国达尔文社会进化论的发言人之一约翰·洛克菲勒一一第一个洛克菲勒一一在一次著名的演讲中说,“美国这朵玫瑰花以其华贵与芳香让观众倾倒,赞不绝口。而她之所以能被培植出来,就是因为在早期其周围的花蕾被掐掉了。在经济生活中情况亦是如此。这是自然规律和上帝意志在起作用。”
9. 然而在本世纪中,人们认为社会学中的达尔文进化论遭到了普遍的抵制,得到的是带有责难腔凋的评论。更多解决贫穷的方法都与凯文·库力吉和赫伯特·胡佛有关。他们认为公众对穷人的支持会干预经济系统的运行效能,这种支持和那些能拯救更多人的经济计划相矛盾。直到今
天,人们仍然持有一种观念,帮助穷人会对经济造成巨大损失,借此理由,我们才能不为穷人的存在而内疚。
10. 罗斯福的改革使政府被想像为对共和政体里不幸的人负责任的形象。罗斯福及随后的几任总统都采取了有效措施,比如为老人提供社会保险,为失业者提供失业保险,给无法就业者和残疾人直接救济,并给病人提供医疗照顾和医疗补助。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确实极大地改变了旧的观念,人们开始认为我们的确不只是尝试,实际上我们的确一直在做许多帮助穷人的事。
11. 然而,最近几年,我们又在试图寻找不为穷人的存在而内疚的办法,虽然这种需要日益明显,但结果却是无功而返,解决之道尚属未知。于是现在我们重新尝试寻找新的有效方法,这种探索又一次成为哲学家、文学家、演说家们收入不菲的一个重要行业。
12. 在以上四五种现行的解决方法中,从不可避免的事实中得出的最首要的结论就是政府必须采取各种措施帮助穷人。接着指出除了武器的设计和采购,以及五角大楼的整体管理之外,政府就是无能的。由于政府无能又缺乏有效措施,就无法指望它来援助穷人,它只会无事生非或使事情变得更糟。
13. 对政府无能的指责,在我们这个时代,是与对官僚的笼统谴责联系在一起的——与国防有关的人士又不在此列。惟一的区别对待形式还是允许的——也是如今在美国仍受官方鼓励的——区别对待那些为联邦政府工作的人特别是致力于社会福利事业的人。我们有庞大的企业官僚机构,充斥着企业官僚,但他们是好的,只有公众官僚和政府官员不好。实际上,美国有非常好的公职力量——一支由富有才干和献身精神的人组成的队伍,他们非常诚实,以至像出高价购买活动扳手、手电筒、咖啡壶以及马桶坐圈以获取回扣的情况极为罕见。(奇怪的是,这些事情如果发生,全都发生在五角大楼。)我们几乎杜绝了老人的贫穷状况,使医疗照顾更为民主,保证少数人种的政治权利,并极大地增加受教育的机会。这些对那些没有生活能力的人所做的一
切看来应该是相当大的成就。我们必须承认眼下对政府和政府管理部门的责难其实也算是试图逃避对穷人负责的一部分。
14. 有几个世纪传统的第二种方案也存在争议,它认为任何一种对穷人的公众援助都会伤害穷人本身。它摧毁斗志,诱惑人们不再工作,破坏婚姻,因为一旦妇女离开自己的丈夫也能为自己和孩子寻得保障。
15. 这里没有这种伤害的证据,因此也无法把这种伤害和缺乏社会援助所受的伤害进行比较。不过我们相信事实是,这种做法确实对给予穷人的援助造成严重的影响。这种说法也许是我们编造的神话中最有影响力的一篇。 16. 紧接着的第三种,唤醒我们对穷人的责任感的方案涉及社会援助措施对工作动机的不利影响。他们用勤奋的人们的收入给那些懒惰和无能的人,这会打消勤劳者工作的积极性,也会鼓励懒散的人继续懒惰。目前的示威运动就是针对这种单方援助的经济。这种经济认为美国的富人不再坚持工作是因为他们的收入太少。所以,我们费力地通过把穷人的钱给富人的办法来刺激经济。难道我们真的认为大多数穷人宁愿要福利而不愿要一个好的工作?或者认为那些商人——公司执行官们,那些时代的重要角色,真的因为工资不当而游手好闲,虚度光阴?这简直是对美国商人、一个显而易见的勤劳工作者的难以置信的可耻的指控。信念可以是真理的仆人——但更多的情况下,只是一时之需。
17. 第四种使我们不为穷人的存在而内疚的方案是指明如果政府替穷人承担责任,可能会对自由产生不利的影响。自由包括人们自己选择花钱的最大量的权利以及允许政府拿走并花掉自己钱最少量的权利。(强调一下,花在国防上的钱除外。)正如密尔顿·弗里德曼教授那句久为流传的名言,人们应该“自由选择”。
18. 这一方案中有一点是最明显的,穷人的自由和收入之间的关系没有人关注。(弗里德曼教授这里提出了反驳,他认为可以通过一些消极的税收来保证每个人的最低收入。)我们完全可以同意,没有哪一种形式比身无分文更厉害,也没有哪种对思想和行动的束缚比一无所有更全面
彻底。尽管我们听到很多关于税收造成的收入减少给富人的自由权利带来种种限制,却没听说穷人多交出钱来能增加一些自由的权利。实际上富人税收失去的自由比起穷人交出收入所应该得到却没有得到的自由实在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们珍惜自由是对的,正因为珍惜自由,我们才不能以此为借口,不给最需要自由的人自由。
19. 最终,当一切办法都无济于事的时候,我们就干脆装作没看见。对于不愉快的事情视而不见或不去想是我们普遍存在的心理倾向。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对死亡视而不见,我们也才能不去考虑武器的种类及其将带来可能导致全部灭亡的混乱。由于同样的心理倾向我们也拒绝去考虑穷人的存在。不管他们生活在埃塞俄比亚,还是在纽约市的南布朗克斯区,甚至是洛杉矶这样的天堂,我们都决心不去为这些人操心。我们总是被建议去想愉快的事情。
20. 这是几种躲避关心穷人的方案。除了最后一种,所有这些卓越的传统都是用来结束我们探索如何不对我们的穷人同胞内疚的历程,都来自边沁、马尔萨斯、斯宾塞、罗纳德·里根及他们的后继者们的发明。所以心理学家聚集在华盛顿宣告:乔治·吉尔德,近代最有特权的人物,他极力赞许穷人应该承受一定的痛苦,只有如此他们才能受到激励而努力改变现状;他的极力拥护者查尔斯·莫利也声称,“废除一切工人阶级和老人的政府福利和收入保障措施,包括对有未成年子女家庭的补助、医疗照顾、食品券、失业保险、工人失业保障金、住房补贴及伤残保险和所有其他的一切。这是一堆解不开的疙瘩,只能快刀斩乱麻,统统取消。”按照救济的先后原则,生存者应该是经过挑选的有价值的人,其他人的灭亡是我们必须付出的代价。莫利是斯宾塞在我们这一时代的代言人,如上所说,他在华盛顿高层中享有无比的威望。
21. 同情心,加上与之相关的社会努力是我们这个时代最麻烦、最令人不快的行为和行动方针。也许只剩下一个问题,就是应该与文明生活相符。而且最终,这无疑是最保守的路线。这并不是自相矛盾。对文明的不满和所带来的结果并不来自那些满足的人——这点很明显。为了能
游戏没有胜者可言。当大家玩过一段时间,就会在争执谁是胜者中结束,而刚刚在战争中阵亡的战士也将复活。在回家的路上,我们平躺在河水里,试着把身上的泥土冲掉。我们的外衣被弄得又脏又湿,一直滴着水。
终于有一天早晨,所有的掘井工作都完成了,这是意料中的事。井上了盖子,水泵重新安装好了,大家对清新的井水赞叹不已。那辆卡车也没有来。中午吃饭时餐桌边少了两张椅子。回想以前我们吃饭时,迈克和我好少注意对方。他喜欢把番茄酱涂到面包上。迈克的父亲同我的父亲交谈,而内容大都是关于掘井、事故以及地下水位。我父亲称他是一个严谨的人,他全心倾注于工作。迈克的父亲几乎每次说完话都会大笑。他的笑声深沉而孤独,带着回音,似乎还在井底工作一样。
到头来,这是这位掘井人在我们村上的最后一项活儿。其他地方还有很多工作在等着他。所以,他希望能趁着好天气,赶到那些地方去。事情对于他这种方式的人来说很简单,只需要收拾收拾行李,离开旅馆就可以了,这也正是他所做的。我早就知道总有一天迈克将离开,我会接受他的离去。只是直到迈克真的离开,我都无法想像,他离开会是怎么样的情形。我的世界里,就像发生了山崩,除了迈克的离去,其余的所有记忆都被冲掉了。
几周后的某一天,我陪母亲去鞋店试鞋。当我站在鞋店门口时,听见一个女人跑过商店,喊着“迈克”。突然间我认为她就是迈克的母亲。我跑出了鞋店,希望马上就可以见他。
那个女人 上了一个大约5岁的小男孩儿。一个太普通的名字。那是一个傻傻的男孩儿,有一张扁平的脸,脏脏的金发。我的心咚咚地跳个不停,就像是胸腔在咆哮。
1979年的夏天,赛妮的欧克斯桥的客车站接我。她是一个靓丽的女子,银棕色的卷发用不对称的梳子别着。即便当她发胖时——现在她确实是胖了——她看上去也不像是结了婚的女人,而像是带有几分庄重的女孩子。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把我卷入她的生活,告诉我她以为自己会迟到,因为女儿克莱尔早上把臭虫放进自己的耳朵,她不得不带她到医院把虫子冲洗出来。后来,一条狗又在她家厨房的台阶上呕吐,约翰斯顿便让孩子们把她冲洗干净,因为他们原本就想要一条狗。
“要不我们找一个安静漂亮的地方,喝上几杯,不醉不归?”她说道,“可是,我们得。。。。。。”约翰斯顿邀请了一个朋友,恰好那个朋友的妻子和孩子都回爱尔兰了,所以他俩要去打高尔夫球。
我和赛妮是几年前在温哥华认识的。我们俩的怀孕期正好前后相接,所以我们能够共用一孕妇服。我们大约每周都要在我家或她家厨房小聚一次。孩子们总是不断的打扰我们,有时我们还会因为缺觉而感到头晕目眩,于是我们就用大量的浓咖啡和香烟给自己提神,开始天南地北聊天,所谈的话题无所不包:我们的婚姻、奋斗、个人的不足、既有趣又有些丢脸的动机,以及我们曾经有过的理想抱负。我们同时读章恩的书,试图不丧失我们的梦想。就在那样一段时间里,我们虽然忙于照看孩子,应该处在一种生产带来的恍惚忙碌中,我们被迫去讨论着Simone de Beauvoir 和 Arthur Koestler、以及《鸡尾酒会》。
如今,我们都搬离了温哥华。只不过赛妮是和丈夫、孩子、家居用品一起以一种正常方式搬走的。原因也很正常—她的丈夫换了工作。而我搬家的原因却很新奇,而且只有某些特定的人才能理解。我离开了丈夫和房子以及婚姻生活中所必须的东西(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孩子,他们会定期来到我的身边)。我希望可以过一种没有虚伪、不丧失自我、不感到羞辱的生活。
我现在住在多伦多的一幢房子的二楼。楼下的住户是在12年前从特立尼岛搬来的。街道上老式砖结构的房子里居住的都是微褐色皮肤的人。他们以一种我不熟悉的方式说着英语,空气中从早到晚弥漫着这些人又辣又甜的烹饪气味。我对这一切事物都很满意。因为这一切让我感觉自己真的改变了,这是为摆脱婚姻的禁锢而必须踏上的旅途。但是对于我的10岁和12岁的女儿
来说,要想让她们同我有一样的感觉是不现实的。她们在暑假初来到这里,本打算要待上整整两个月,她们觉得这街道的气味令人作呕,这里的噪音令人发_。
刚开始,她们没有抱怨。大女儿对小女儿说:“让妈妈觉得我们很快乐,不然她会很不开心的。”
后来终于爆发了。小女儿埋怨,哭诉着:“为什么你不在家里住?”大女儿辛酸地告诉她说:“因为妈妈恨爸爸。”
我打电话给丈夫——他问我近乎同样的问题,而他自己也出了近乎一样的答案。我给孩子们换了票,帮她们收拾东西,送她们到飞机场。当我独自回来的时候,我把所有与她们有关的、可能唤起对她们记忆的东西收集在一起塞进垃圾袋里。而当我想起她们的时候,几乎也做同样的事,将我的思绪完全封闭。与男人有关的苦痛我可以忍受,而与孩子有关的苦痛我不能忍受。
孩子们走后,我又恢复以往的生活。我早晨不再做早饭,每天都到意大利便利店去喝咖啡,吃新鲜出炉的面包卷。回到家以后,我就会坐在前边阳台的大窗户旁的木桌旁,花上几个小时来写东西。窗户外面天色渐暗,后院的集会将会开始,先是音乐声,叫喊声和挑衅声,之后可能会发出吵闹声、打架声,之后可能会发出吵闹声、打架声。我会感觉到害怕不是因为人们之间的不友好,而是因为我感到自己不复存在。
在这些情绪的笼罩下,我拨通了赛妮的电话,并且获得她的邀请,可以在乡下度过周末。 “这里很漂亮。”我说。但是这沿途的乡村对于我来讲没有什么意义。山峰是一块块的绿色的斑点,时而夹杂着牛群。被水草覆盖的小溪驾着许多矮矮的混凝土桥,大傫的卷成垛的干草堆在田地里。
“等见到房舍就好了。”赛妮说,“这里实在不太令人赏心悦目。” 她并没有询问我的新生活,或是缘起不便提起,或是出于对我的新生活的不赞同。即使是她问了,我也会说谎,至少会编一部分谎话。和过去的生活决裂是很难的,但也是我必须做的。我非常想念孩子们,但总该
付出代价。我正在解放一个男人以及我自己。我正在学着轻率地对待性的问题,而这对于我又很艰难,因为我起初并非如此,并且我已不再年轻。但是我正在努力。
房屋的砖结构上留下被倒的阳台的痕迹。赛妮的儿子们在院子里疯闹嬉笑着。上次与赛妮见面时刚出生的3岁小女儿,从厨房跑出来,停在我们面前,很惊奇地看着我这个陌生人。赛妮抱起她,我提起行李袋,我们一起走进厨房。厨房里,迈克 麦卡乐姆正在给面包涂番茄酱。
“是你。”我和迈克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我们笑着,奔向对方,握住对方的双手。 “我还以为会你是父亲。”我说。
约翰斯顿背着高尔夫球袋走进厨房,对我打声招呼,并催促迈克加快速度。赛妮告诉他说:“亲爱的,他们彼此认识,真没想到他们会彼此认识。” “当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迈克说。
约翰斯说:“真的吗?太棒了!” 我和迈克仍然看着彼此,继续笑着。我们似乎要证实我们的重逢的确是赛妮和约翰斯顿所以意识的那样意想不到。对于我们来讲,的确是个奇迹。
在这两个男人外出的整个下午,我都饱含着快乐与兴奋的情绪。我为晚餐准备了一个蜜桃派,给克莱尔读书听,让她可以乖乖地睡一小觉。
迈克的记忆同我的完全不同。但我们都记得泥球和我们的战争游戏,我们一起洗碗,以便可以尽情地聊天并不显鲁莽。
他告诉我,他住在金斯顿,但也是刚去不久。最近通过工作认识了约翰斯顿,他和约翰斯顿一样也是土木工程师。他的妻子是爱尔兰人,在加拿大工作时和麦克相识,是一名护士。现在带着孩子回爱尔兰探亲。
“家里几个孩子?” “3个”
刷完碗之后,我们来到前屋和孩子们结束游戏,他们很听话。但是格雷戈里想去看星星。“这是我们唯一可以看到星星的地方。”他说,“在家的时候,到处都是灯光和乌烟瘴气。”
“好吧。”约翰斯顿说道。然后我们就都来到室外,一起看星星。我们寻找靠近北斗七星第二颗星的飞行员星。“要是谁找到,说明他的眼力足够好,好到可以当空军士兵了。”约翰斯顿说。
迈克站在我的这一边,稍微靠前一点。事实上,他靠赛妮比靠我近一点。我们身后没有人,我恨先靠近他——仅仅轻微地或是偶然地擦到他的胳膊或肩膀。然后如果他没有躲闪——出于礼貌,或没有在意——我想用手指碰一下他露出的脖子。如果他站在我的后面,会不会也能有同样的想法?他会不会本来就是专注于此,而不是天上的星星?但是,我感觉,他是很谨慎的人,他不会这样做。
前一天晚上,迈克睡在客房。但今晚他要到住到楼下前屋的折叠沙发床上。赛妮给他准备了新床单,也把他换给我的床重新铺好了。 “他挺干净的,”她说,“毕竟他是你的老朋友。”
躺在他躺过的床单上,我并没有享有一个安逸的晚上。我知道即使风险很小,他也不会来找我。在他朋友的家里。那的确是很不应该的事。并且他也无法了解我的想法,就像我无法确定他的想法一样。直到现在,我一直可以认为自己是一个对自己的性伙伴忠诚的女人。我睡得很浅,没完没了地做着充满情欲的梦,中间还穿插着令人不快的小情节。一整个晚上——或者至少是每当我醒来的时候——蟋蟀在窗外叫个不停。起初我以为是鸟儿,我已经在城市里住得很久,已经忘记了蟋蟀可以发出瀑布般的叫声。
第二天早上,大家都被邀请到某位邻居的房子里去用餐,房子的主人还拥有一个游泳池。迈克说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只到高尔夫球场去转转。
赛妮说道,“当然可以。”随机看着我。我说:“嗯,我不知道如果我——” 迈克打断我:“你不打高尔夫球,是吗?” “不打。”
“那你可以来帮拿着球袋。”
约翰斯顿在我们离开前就警告我们要下雨了。迈克说我们要冒个险,我喜欢他说“我们”。并且我喜欢乘车坐在他身边,坐在妻子的位置。当感觉和他是一对儿时,我就会感觉到快乐——一种像少女一样轻浮的快乐。这种为人妻的想法让我迷迷糊糊的,就像我从来没当过妻子一样。
我说我想爱尔兰是美丽的。
“有些地方是荒芜的。光秃秃的石头。”
“你妻子是在哪儿长大的?她有那种美妙的口音吗?”
“如果你能听到她说话,你会这样认为的。但当她从那儿回来时,人们告诉她那口音已经没有了,她听起来就像美国人。美国人如此常说——他们对加拿大人并不反感。”
“那你的孩子呢?——我猜他们听起来没有一点儿爱尔兰口音。” “没有。” “那都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两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我急于告诉他我生活中的矛盾、痛苦和需要。我说:“我想我的孩子们。”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没有同情的话,没有鼓励。可能他认为在这种环境谈论我们的伴侣和孩子是不合适的。
不久之后我们把车停到了俱乐部旁边的停车场。他去办公室买了门票。 我从来没去过高尔夫球场,只在电视上看过一两次高尔夫球比赛。我知道一些俱乐部被称为铁头联盟,而球场本身则被称为海边球场。当我告诉他这一切后,迈克说:“也许你会觉得很乏味的。” “如果真是那样,我会出去走走。”
这话似乎让他很高兴。他把温暖的手放在我的肩上说:“你会的。”
我的无知并没产生什么——当然,我也没真的去拿什么球袋——我觉得乏味。我所要做的事就是跟着他转转并看着他。
一直走着,我们几乎没说什么。有时候,迈克沿着球场望去,望到云彩由深蓝变白的地方,然后他无警示或失望地说:“那种天气来了。”他便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他的包。
我们不久便尽可能地远离俱乐部。鸟儿们在头上亢奋且优柔寡断地盘旋着。树冠开始摇晃起来,有种声音——仿佛就在我们头顶—那声音就像是卷着石块的海浪冲击着海滩。迈克说,“那好吧,我们最好到这来。”他拉着我的手匆忙穿过干草堆冲进灌木丛和高高的野草里。
紧挨着草边上的灌木丛看上去似乎无法穿过,但走近了可以看到一些小缺口和窄窄的小径,这是被动物或者找高尔夫球的人踩出来。地面微微向下倾斜,我们能看见一点点河水。河水呈现出钢铁般的铅灰色,似乎正在翻滚着。我们与河水是一片杂草地,生机盎然——一秋麒麟,带着红黄铃铛的凤仙花,我脑子里尽是略带粉红色及紫色的一簇簇盛开的荨麻和野紫菀。甚至根茎最脆弱看起来很复杂的植物也长得和我们一样高或者高出我们的头顶。但我们停下脚步,抬头从这些植物中望去时,我们发现午夜的云彩里某样东西正在靠近。是真正的雨,紧随噼噼啪啪的雨点而来。看上去,天空的大部分似乎脱离了主题,喧闹着、果断地压向地面,那形状虽然说不出具体像什么,但像是一种活物的样子。瓢泼大雨——不是毛毛细雨,而是狂风暴雨——在那之前席卷而来。当我们俩都感觉到轻轻地慵懒的雨点时,我们就能清楚地看到它们。就好像我们正在透过一扇窗望过去,且直到窗子真的碎了,风雨开始侵袭我们时才相信这一切。我的头发被搞得一团糟,我觉得好像我的皮肤接下来也会变成那样。
后来我试图转过身来——我哦有种从未感觉过的冲动,冲出灌木丛一直奔向俱乐部会所。但我动不了。能站着就很艰难了——在野外这种狂风能把人迅速击倒。
迈克弯着腰,用头顶过杂草迎着风,转到我前面,一直扶着我的胳膊。然后他面向我,把身体挡在我和暴风雨之间。他说了些什么,正对我的脸,可我听不见。现在他抱住了我的双臂,双手向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腕。他把我拽到——我们两个都摇摇晃晃的了,当时我们只能试图换个位置——那样我们就能紧靠地面蹲下来。我们靠得太近几乎都看不到对方了——我们只能看着下面被压扁了的植物和我们已经浸透了的鞋子。暴雨形成的小河冲散了我们脚下的泥土。这时,迈克松开了我的手腕,用双手紧紧扣住了我的肩膀。他的触碰更像是种管制而不是安慰。
我们一直保持这样,直到狂风过去。这一切不超过5分钟,也许只有两三分钟。雨仍在下着,但现在只是普通的大雨了。他松开了手,我们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我们的衬衫和裤子紧紧地贴在身上。我们试图微笑,可机会连一丁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后来我们简单地拥抱和亲吻了对方。我们拥抱并不是处于身体的渴望,而是一种庆祝劫后余生的一种表示。我们的唇相互轻轻滑过,润滑且冰凉。拥抱的压力使我们轻轻地颤抖,雨水从我们的衣服中被挤落。
渐渐地,雨开始变小了。我们几乎在被压平的杂草中艰难地行进,后来又经过被雨水浸透的茂密的灌木丛。大树枝被刮得高尔夫球场都是,雨几乎停了,天晴了。在我抬头仰望那令人欢快的阳光之前,我已经感受到它的光热正照射在我的肩膀上。
我静静地站着,深深地吸了口气,现在是我们饮酒庆祝安全并且面对光明的时候了。现在得说点什么了。
“有些事我没跟你提过。”
他的声音让我有些惊讶,就像太阳的出现。相反,他的声音有些沉重——带有一种警告以及道歉的决心。
“是关于我最小的儿子,”他说,“我们最小的儿子在去年夏天夭折了。” “哦。” “他是被车轧死的,”他说,“我就是那个开车轧死他的人。从车道里倒出去时。” 我又停下来。他同我一起停下来。我们两个都凝视着前方。
“他的名字叫做布莱恩,三岁。事实上,我当时以为他还在楼上睡觉。其他人还没睡。但他是被抱上床的,后来他又起来了。尽管我当时该看一看的。我应该更小心点的。”
我想到他当时从车里出来的情形,他一定会发出哀号,当孩子母亲从房子里跑出来的情景。他又开始走,进了停车场。我在他后面跟着,没有说一句话——没有一个温和、普通、绝望的字眼。此时我们心心相通。
他没说,是我的错,我永远不会那件事中恢复过来。我决不会原谅自己。但我已经尽我所能。或者说,我的妻子原谅了我,但她永远不会从那件事中恢复过来。
我知道所有的一切。我现在知道,他是世上最不幸的人。一个人知道了——而我却不知道,也不会了解——不幸之所在的人。他和妻子共同体验了这一切,这是他们结合在了一起,就像是有些事在生活中要么把你们拆散,要么使你们更加亲密。并不是他们共同经历着不幸,而是他们对此有着共同感受——那种凄凉、失落、封闭的中心世界。
“赛妮和约翰斯顿并不知道这件事。”他说,“从我们搬走之后认识的人中没有人知道这些。好像这样更好一些。甚至其他孩子——他们几乎不曾再提起他,从来从不提他的名字。”
我不属于那些他们可以结交到的、可以展开他们崭新而又艰难的普通生活的朋友。我是了解他一切的人。一个他自己拥有的、了解他的朋友。
当我们驾车返回时,我和麦克都注意到并大声说起我们赤裸的前臂、手背和脚踝都有种灼痒和刺痛感。这都是我们蹲在杂草地里时没有衣服保护的部分。我记起了那些荨麻。但那些有着硕大的粉紫色的花的植物并不是荨麻。我后来才发现它们叫斑茎泽兰。我们一定是进到带刺的荨麻从里了。这些荨麻是些更不起眼儿的植物,它们的茎上阴险地长满着细细的、锋利的能划破人皮肤并能引起发炎的小刺。
坐在赛妮的农舍厨房里,我们讲述了我们的阴险,还展示了我们起的疹子。赛妮知道该为我们做些什么了。以前有一个周末,男孩儿都跑到空地后的杂草地里去,又满身污迹和伤痕地回来了。大夫吩咐将伤口冷敷,又开了抗组胺药膏和一些药片。现在仍剩着不到一瓶药水和一些药片。
孩子们看见我们坐在那,双脚泡在盘里,手和胳膊笨笨地缠着瀑布觉得滑稽极了。克莱尔看见我们光着的大脚尤其高兴。迈克用长脚向她慢慢靠近,她就猛地发出一阵警觉似的咯咯的笑声。
如果当时能再见的话,也会有同样的往事的。爱不是被利用的,我们十分清楚它应在的位置。我们不拿它来冒险,而是让它像涓涓细流慢慢地流淌,仿若地下资源。将爱封存,让它静静地沉淀。
在我们的友谊逐渐淡化的那些岁月里,我没有再向赛妮询问,也没有得到过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5“一”对“多” 亚瑟·M·斯莱辛格
1. 在这个新生国家渴望发展的时代,回眸美国从不发达国家开始的发展历程是很有教益的。 2. 当然,每个国家都有各自的发展问题而且必须根据其各自的传统、能力和价值解决它们。美国的经验在很多方面是独特的。这个国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一主要是人口相对稀少而资源十分丰富。但是很明显,人口和资源之间有利的比例不是促进美国发展的惟一因素。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在人口与资源比例上更有优势的印第安人,在海外殖民者到来以前,早就应该把国家发展起来了。同样重要的还有这些殖民者在面临各种经济和社会环境的挑战时的精神。几个基本思想因素对于促进美洲大陆社会和经济迅速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3. 其中一个思想因素是对教育的深信不疑。对人的投入是社会资源分配的最基本方式,这种信念在美国殖民地最早期就存在。它源于对思想原则的信仰,而不是出于对经济利益的追求,它源于对人的尊严的笃信以及由此而产生的信念,即给人们提供机会去发展其最大的潜能是社会的责任。但与此同时,它帮助美国奠定了走向现代化的基本条件。
4. 现代化的工业社会必须首先是知识的社会。经济历史学家把美国两个世纪发展期间2/3的经济增长归功于生产率的提高。当然,这种生产率的提高直接来源于国家对教育和研究的投入。J.K.高尔布莱斯曾经恰当地指出,“在智力提高上投入的每一美元或卢比所带来的国家这句话准确地叙述了美国的经验。
33. “没有隆肿,”麦克法兰说,就着灯光将体温表叠起来。“你不必担忧丹毒。”他的手在猪肚子上慢抚摸,当摸到一处时,猪一下子痛苦地嚎叫起来。
34. “可怜的小猪仔!欧文小姐说。
35. 医生又重复了一遍我这两天来给猪治病的方法,只不过更为熟练而已。欧文小姐和我递给他需要的东西——拿住正箍在猪上颚的链子,握住注射器,提着瓶塞子和橡皮管的一端,我们大家在黑暗中工作,干得非常惬意,带着由于急救而形成的一种本能的默契,猪没有反抗,屋子里朦朦胧胧,给人一种被人守护的亲切之感。我上床时疲惫不堪,但心中有种释然,因为我将部分的责任移交给一位持有行医执照的医师。我开始到猪可能活不长了。
36. 二十四小时以后,也许是四十八时以后,它死了。对于时间,我有点糊涂了。我有可能在叙述中少算或多算了一天,而猪则有可能在死亡的过程中少享有或多占用了一天。临终的最后一天,我有时提着阴凉的清水来到它那里,这时候,只要它有支撑的力气,它就会站将起来,将脑袋伸到桶里,用鼻子到处嗅。它喝了几口,便不再喝了;它将鼻子放在水中搅动,似乎从中找到慰藉,现在它大部分时间躺在屋里,将身子一半埋在木屑里。有一次,它大限快到的时候,我在服侍它的时候,发现它想给自己铺个床,却没有力气,当它想把鼻子埋进木屑时,它都无力刨出一条小小的沟槽来让自己躺下。
37. 猪是走到屋外边死的。我临睡前去看它时,它的腿伸直了,卧在离门几英尺远的院子里。我蹲下去,发现它已经死了,就让它留在那儿:我认它受够了苦难。我回到屋里,爬到床上,心里在哭泣——深部位的出血性哭泣。第二天清晨将近八点钟,我才醒过来,当我从开着的窗户望出去,人们正在垃圾场外的一棵苹果树下挖一个墓穴。我能听见铁铲与小石子碰击的咚咚声。我对自己说,别问这是为谁而掘,它是为你挖的。我知道得非常清楚,弗雷特准是在监督整个挖墓工程,所以,我慢吞吞地吃我的早餐。
38. 那是星期六上午。我注意到掘墓人正在干活的那丛灌木林翁郁而温暖。天空是灰暗的。在桤木和小落叶松树丛中,在苹果树下,莱尼挖了一口漂漂亮亮的洞穴,五英尺长,三英尺宽,三英尺深。莱尼站在洞****,用铲子铲最后几铲土,而弗雷特在洞穴边上巡视,简洁而令人印象深刻地绕着圈儿,将土堆上的松土又踩回洞****。已经有好几个星期没下过雨了,即使三英尺以下的土也是干的,像沙子一样干燥。站在那儿时,我瞧见铲子在洞穴底部将一条硕大蚯蚓的一半身体暴露出来,蚯蚓正往深处钻,缓缓地缩了进去,在更为孤独的深处寻觅更为遥远的湿阴。等莱尼爬出洞穴,将铲子靠在树上,点上一支烟时,一只小小的绿苹果从枝桠上坠落,掉进了洞穴。有关这最后一幕似乎写得太多了——阴晦的天气,破败的林丛,即将来临的风雨,虫子(传说中虫子是死者的同眠者)和苹果(按世俗的习惯,苹果是猪的装饰品)。
39. 但是,即使这样,我想在这头动物的葬礼上能有种直率和急迫,正是这种直率和急迫使这场动物的葬礼比人的葬礼显得更加庄重:没在棺木店发散异味的大厅里停留,没有花圈,也没有树枝环;当我们在猪后腿上绑上绳子,迅速把它从院子里拉出来,使尽全力拖曳它,压弯了垃圾场上的青草,磨平了石子路,我们所做的一切,俨然一副正正经经的样子,而弗雷特,那个丧礼中不称职的抬棺者,摇摇摆摆地尾随在后面,它那颠倒错乱的丧亲之痛显示在它脸部的所有线条上;在墓穴边上就地进行迅速的验尸,这样,引起猪死亡的内脏先于它而葬入土中,它终于安详地长眠在导致它毁灭的原因之上。
40. 我铲起第一铲土,我们迅速地、默默地工作,直到活儿干得完美无缺。我捡起绳子,把绳子绑在弗雷特脖子的项圈上(它是个臭名远扬的食尸鬼),我们三个沿小道鱼贯而行,回到屋子里,弗雷特在尾部压阵,每迈一步都显出一副踌躇不前的样子,装出非同寻常的执拗劲儿。我注意,虽然它比猪豕体重轻许多,但拖曳它却要费更大的力,因为它拥有生命的火花。
41. 关于我的猪死亡的消息,一下子传得很远。我收到许多来自朋友邻居的吊唁信,没一个人把这事看无足轻重,我很快发现,我所在的社区在日程中安排了庄重悲痛地悼念我那头英年早
逝的猪。作为一个没养好一头猪的人,作为一个无法自圆其说地解释为什么偏离了养猪的经典方式的人,我怀着忏悔和痛苦写下了此文。丛林间的坟墓没有墓碑,但弗雷特可以准确无误地、怀着无限的好意引导吊唁者来到墓前。我知道它和我将经常造访这块地,在省悟和绝望的日子里,在我们自己选择的普通而值得纪念的日子里,独个儿来或者一起来。
7肯尼迪总统就职演说 约翰·肯尼迪 我的同胞们:
1. 我们今天庆祝的并不是党派的胜利而是自由的选择——象征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始一一意味着延续与变化。因为我已在你们和万能的上帝面前,做了跟我们祖先将近一又四分之三世纪以前所拟定的相同的庄严誓言。
2. 现今世界已经很不同了,因为人在自己血肉之躯的手中握有足以消灭一切形式的人类贫 困和一切形式的人类生命的力量。可是我们祖先奋斗不息所维护的革命信念,在世界各地仍处于争论之中。那信念就是注定人权并非来自政府的慷慨施与,而是上帝所赐。
3. 我们今天不敢忘记我们是那第一次革命的继承人,让我从此时此地告诉我们的朋友,并且也告诉我们的敌人,这支火炬已传交新一代的美国人,他们出生在本世纪,经历过战争的锻炼,受过严酷而艰苦的和平的熏陶,以我们的古代传统自豪,而且不愿目睹或容许人权逐步被剥夺。对于这些人权我国一向坚贞不移,当前在国内和全世界我们也是对此力加维护的。
4. 让每一个国家知道,不管它盼我们好或盼我们坏,我们将付出任何代价,忍受任何重负,应付任何艰辛,支持任何朋友,反对任何敌人,以确保自由的存在与成功。
5. 这是我们矢志不移的事——而且还不止于此。
6. 对于那些和我们拥有共同文化和精神传统的老盟邦,我们保证以挚友之诚相待。如果团结一致,我们在一系列共同从事的事业中就可以无往而不胜。如果我们四分五裂,我们就会一事无成——因为在意见分歧、四分五裂的情况下,我们不敢迎接强有力的挑战。
7. 对于那些我们欢迎其参与自由国家行列的新国家,我们要提出保证,一种殖民控制形式的消失,不应为另一种更为残酷的暴政所取代。我们不能老是期望他们会支持我们的观点,但我们却一直希望他们能坚决维护他们自身的自由,并应记住:在过去,那些愚蠢地想靠与虎谋皮而得势的人最终都为虎所食。
8. 对于那些住在布满半个地球的茅舍和乡村中、力求打破普遍贫困的桎梏的人们,我们保证尽最大努力助其自救,不管需要多长时间。这并非因为共产党会那样做,也不是由于我们想要他们的选票,而是由于那样做是正确的。自由社会若不能帮助众多的穷人,也就不能保全少数的富人。
9. 对于我国边界以南的各姐妹共和国,我们提出一项特殊的保证,要把我们的美好诺言化作善行,在争取进步的新联盟中援助自由人和自由政府来摆脱贫困的枷锁。但这种为实现本身愿望而进行的和平革命不应成为不怀好意的国家的俎上肉。让我们所有的邻邦都知道,我们将与他们联合抵御对美洲任何地区的侵略或颠覆。让其他国家都知道,西半球的事西半球自己会管。
10. 至于联合国这个各主权国家的世界性议会,在今天这个战争工具的发展速度超过和平工具的时代中,它是我们最后的、最美好的希望。我们重申我们的支持——不让其变成一个相互指责的论坛——加强其对新生国家和弱小国家的保护——扩大其起主导作用的领域。
11. 最后,对于那些与我们为敌的国家,我们所要提供的不是保证,而是要求,双方重新着手寻求和平,不要等到科学所释放出的危险的破坏力量在有意或无意中使全人类沦于自我毁灭。
12. 我们不敢以示弱去诱惑他们。因为只有当我们的军力强大无比时,我们才有把握永不使用武力。
13. 可是这两个强有力的国家集团,谁也不能对当前的趋势放心——双方都因现代武器的代价而感到不胜负担,双方都对于致命的原子力量不断发展而产生应有的惊骇,可是双方都在竞谋改变那不稳定的恐怖均衡,而此种均衡却可以暂时阻止人类最后从事战争。
14. 因此让我们重新开始,双方都应记住,谦恭并非懦弱的象征,而诚意则永远需要验证。我们永远不会由于恐惧而去谈判,但我们永不畏惧谈判。
15. 让双方探究能使我们团结在一起的是什么问题,而不要虚耗心力于使我们分裂的问题。 16. 让双方首次制定有关视察和管制武器的真诚而确切的建议,并且把那足以毁灭其他国家的漫无限制的力量置于所有国家的绝对管制之下。
17. 让双方都谋求激发科学的神奇力量而不是科学的恐怖因素。让我们联合起来去探索星球、治理沙漠、消除疾病、开发深海,并鼓励艺术和商务。
18. 让双方携手在世界各个角落遵循以赛亚的命令,去“卸下沉重的负担??(并)让被压迫者得自由”。
19. 如果小小的一点合作能驱散深深的猜疑,那么,让双方联合做一次新的努力吧,这不是追求新的权力均衡,而是建立一个新的法治世界,在那世界上强者公正,弱者安全,和平在握。
20. 凡此种种不会在最初的100天中完成,不会在最初的1000天中完成,不会在本政府任期中完成,甚或也不能在我们活在地球上的毕生期间完成。但让我们开始吧。
21. 同胞们,我们事业最终的成败不是掌握在我手中,而是掌握在你们手中。自从我国建立以来,每一代的美国人都曾应召以验证其对国家的忠诚。响应此项召唤而服军役的美国青年人的坟墓遍布全球各处。
22. 现在那号角又再度召唤我们——不是号召我们拿起武器,虽然武器是我们所需要的,不是号召我们去作战,虽然我们准备应战;那是号召我们年复一年肩负起持久和胜败未分的斗——暴政、贫困、疾病以及战争本身的斗争。
23. 我们能否结成一个遍及东西南北的全球性伟大联盟来对付这些敌人,来确保全人类享有更为富裕的生活?你们是否愿意参与这历史性的努力?
24. 在世界的悠久历史中,只有很少几个世代的人赋有这种在自由遭遇最大危机时保卫自由的任务。我决不在这责任之前退缩,我欢迎它。我不相信我们中间会有人愿意跟别人及别的世代交换地位。我们在这场努力中所献出的精力、信念与虔诚将照亮我们的国家以及所有为国家服务的人,而从这一火焰所聚出的光辉必能照明全世界。
25. 所以,同胞们:不要问你的国家能为你做什么,要自问你能为你的国家做何贡献。 26. 全世界的公民,不要问美国愿为你们做些什么,而应问我们在一起能为人类的自由做些什么。
27. 最后,不管你是美国的公民或世界他国的公民,请将我们所要求于你们的有关力量与牺牲的高标准拿来要求我们。我们惟一可靠的报酬是问心无愧,我们行为的最后裁判者是历史,让我们向前引导我们所挚爱的国土,企求上帝的任务肯定就是我们自己所应肩负的任务。
8 纪念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
小煤球。 她并没有叫他们坐下,而径直站在门口,一声不吭地听着,直到发言代表结结巴巴地说完。这时,只听见有滴答滴答的声音,那是金链另一端隐没在裤袋里的怀表发出来的声音。
她说起话来,声音冷酷无情。“杰斐逊时,我无须纳税。萨特里斯上校早已给我交待过了。兴许你们可以派个人去查一查镇政府档案,事情就清楚了。”
“可我们查过了。爱米丽小姐,我们就是镇政府当局的。难道你没有收到司法长官亲手签署的通知吗?” “不错,我是收到过一张纸,”爱米丽小姐说道,“司法长官,也许他真把自己当回事??杰斐逊时,我无须纳税。”
“可是,纳税册上并没有无须纳税的说明,要知道,我们必须依??” “找萨特里斯上校要去。杰斐逊时,我无须纳税。” “可是,爱米丽小姐??”
“找萨特里斯上校要去,(萨特里斯上校已经死了将近十年了)杰斐逊时,我无须纳税。托布!”黑奴应声而来。“把这些绅士们给我带出去。” 二、
就这样,爱米丽把他们一个一个地收拾了,这种场面在三十年前也发生过,他们的父辈因熏天臭气而闹事,她照样把他们的父辈给收拾了。那事发生在她父亲死后两年,也就是她的心上人——我们一直以为一定会与结婚的那个人——抛弃她后不久才发生的事。父亲死后,她很少出门;但心上人走了后,人们几乎再也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了。有几个冒失的女人曾去过她的家,但却吃了闭门羹。房屋四周唯一的生命迹象就是那个黑人——当时他很年青——拎着菜篮子进进出出。
“好像,要是男人——不管什么样的男人——都可以把厨房收拾得井井有条的话,”女人们说道;那种气味越来越来浓时,她们也并不感到吃惊。这种气味毕竟是芸芸众生的平凡世界与大官贵族的格利尔逊家族之间的另外一种联系方式。
邻家一妇人向年已八十的镇长史蒂文斯法官投诉。 “可是,太太,这件事,你叫我怎么办呢?”他说道。
“嗯,那,通知她把气味去掉呗,”女人说,“不是有法律吗?”
“绝对没有必要,”史蒂文斯法官说,“也许是她家那个黑鬼在院子里打死了一条蛇或一只老鼠什么似的。我去跟他说说这事儿。”
第二天,镇长又接到两起投诉,一起是来自一个男的,语气温和。“法官,对这气味,我们真的该采取措施了。可我又最不想打扰爱米丽小姐,但我们总得想想办法呀。”那天晚上,全体参议员召开了一个会,参加会议的人有三位老人和一位较年轻的新兴代成员。
“这事再简单不过了,”年轻人说,“通知她叫人把屋子打扫干净,限期搞好,否则??” “滚蛋吧,你。先生??” 萨特里斯法官说,“当着一个贵妇的面,你怎么能说她家里有难闻的气味呢?”
接着,第二天子夜过后,有四个男人越过爱米丽小姐家的草坪,像盗贼一般在屋子周围潜行,沿着墙角和在地窖通风处吸气闻嗅,其中一人还从肩上的麻袋中掏出东西,做着播种的样子。他们打开地窖门,在地窖里和所有的裙楼外都撒上了石灰。当他们再回头穿过草坪时,原本黑暗的窗户亮起了一扇灯光。灯光中爱米丽坐在那儿,灯在她的身后,挺立的身躯一动不动,活像一座雕像。他们鬼鬼祟祟地弓着腰,越过草地,进入街道两旁的洋槐树影中。一两周后,气味消失了。
而这时,人们才开始真正为她感到难过。我们镇上的人想起了爱米丽小姐的姑奶奶怀亚特,这老太太后来完全变成了一个疯子;我们都相信格利尔逊一家人都太过自命清高了。年轻男人在爱米丽小姐这类的女人看来都不是什么好货色。长久以往,我们都把她们这家人看作是一幅活人画:爱米丽小姐身材苗条,立于父亲身后;父亲站在前面,双脚叉开,背对爱米丽,手里握着马鞭;二人站在一扇后开的前门中间。所以当她接近三十岁,依然孑然一身,准确地说,我们并没有欣喜之心,反而觉得我们先前的看法得到了证实。即使她家有疯癫的遗传,要是遇到机会,她也不应断然放弃。
父亲死后,传说那幢房子全部留给了她;人们也有点高兴。他们终于可以向她表达怜悯之情了。孤单清苦,她早该懂人情世故了。如今她也该体会到多一分钱则喜,少一分钱则愁的那种人之常情了。 她父亲死后的第二天,镇上所有的女人都准备去她家吊唁和提供帮助,这是我们的习俗。爱米丽小姐在家门口接待了她们,依着和往日一样,脸上也没有丝毫悲伤。她告诉来访者,她父亲没有死。连续三天都这样,无论是来访的牧师们,还是医生们,都劝她让他们把尸体处理掉。正当他们准备诉诸法律和武力时,爱米丽崩溃了,这时,他们才赶紧把她父亲给埋掉了。
我们并不是说她当时就疯了,反倒认为她的反常是身不由己,还记得,她父亲把所有的青年小伙都驱赶走了,也知道她如今一无所有了,她才死死的抓住剥夺她一切的那个人,其实,是人都会这样。 三、
她病了好长一段时间。再见她时,她已剪短了头发,小姑娘打扮,那样子有点像教堂里彩色玻璃窗上的天使——有些悲伤,有点肃穆。
原来镇政府刚刚签订了铺设人行道的合同,而动工时间就在她父亲去世那年夏天。建筑公司带来了一批劳工、骡子和机器,工头是个北方佬,名叫霍默.巴伦,大个子、黑皮肤,大嗓门儿,做事手脚麻利,黯黑的脸色衬出炯炯的眼神。他身后跟着一群群孩子,听他咒骂劳工,而劳工们却随着凿子起落有节奏地哼着劳动号子。不久,全镇的人他都认识了。在广场四周,只要能听到呵呵笑声的地方,霍默.巴伦必定在人群的中心。没过多久,每逢礼拜天下午,都可以见到他和爱米丽小姐一起驾着轻便马车出游,枣红色的马是从出租店租来,与黄色车轮的马车十分匹配。
起初,我们都很高兴,爱米丽小姐总算有了爱好,因为女人们都说:“格利尔逊肯定不会看上一个北方佬,一个拿日工资的劳工。”不过也还有一些人,即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说,即使悲伤也不至于叫一个高贵的妇女忘记自己“贵人责重”吧,贵人责重无须叮嘱啊。他们只是说:“可怜的爱米丽,她的亲属应该到这儿来一下。”她有亲戚在亚拉巴马州;但多年前,她父亲为争疯癫婆怀亚特的房产问题而与他们闹翻了,从此以后,两家再也没有往来了。即使是爱米丽父亲的葬礼,他们也没有派代表参加。
一说到“可怜的爱米丽”,老人们就是开始交头接耳了。他们议论道:“你看,当真有那么回事吗?”“当然啦。那还能有什么别的事???”声音从他们的手指缝传出来;只听见清脆而疾驰的马蹄声声,只见马车百叶窗紧闭以抵御周日午后骄阳,窗后的绸缎发出窸窣声:“可怜的爱米丽。”
爱米丽高昂着头——即使我们都认为她已经堕落;仿佛她不仅仅想要人们承认她就是格里尔逊家族末代的尊严;仿佛需要同世俗接触才能重新确认她那倔强的性格。拿她买耗子药砒霜的事来说吧。也就是人们开始说“可怜的爱米丽”之后一年多发生的事,当时她的两个堂姐妹正好来看望她。
“买点毒药,”她对药剂师说道。当时她已经三十多了,依然是一个身细腰纤的女人,比平常还要清瘦,一双黑色的眼睛显得冷峻高傲,脸上太阳穴和眼窝处,肌肉紧绷,那副模样好像只有灯塔守望者才应该具有的。“买点毒药。”爱米丽说道。
“好的,爱米丽小姐。要买哪一种?是毒耗子一类的药吗?我建议??” “拿店里最灵的药。种类不论。”
药剂师一连说了好几种药名。“这些药什么都毒得死,就是大象也不例外。不过,你想要??” “砒霜,”爱米丽小姐说,“灵不灵?” “是??砒霜?好的,小姐。可你想要??”
药剂师朝下看着她。爱米丽挺直着身,回敬了他一眼,那脸绷得像凿出来的石板。“嗯嗯,当然有,”药剂师说道,“如果你真想要这种药。可是,按法律规定,你得说明用途。”
爱米丽小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头向后仰着,双眼正视着他,直到药剂师移开目光,转身拿砒霜包好。把那包药送出来的是店里的黑人送货员,而药剂师再也没有露过面。爱米丽回到家,打开药包,盒子上有个骷髅标记,标记下注明:“杀鼠专用。” 四、
第二天,我们都说:“她要自杀。”要说啊,这事再好不过了。第一次看见她与霍默.巴伦在一起时,我们就说过,“她会嫁给他。”接着,我们又说,“她还得说服他才行,”因为霍默自己说喜欢跟男人在一起——,谁都知道他和年轻人在麋鹿俱乐部一起喝酒——照他的说法,他这个人不宜结婚。后来,每当礼拜日下午那耀眼的马车路过时,爱米丽总是高昂着头,霍默.巴伦斜戴着帽子,嘴里叼着雪茄,戴着黄手套的那只手握着马缰和马鞭;见此情景,我们都会在百叶窗后禁不住说一声:“可怜的爱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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